看电影
文/陈村
看到24年前的一则电影广告,我突然记起了《火红的年代》中于洋那张令人痛苦的脸和声嘶力竭的声音。我还记得有趣的钱广的三鞭子和他的马,而《艳阳天》里有什么先进事迹和什么阶级敌人,则忘得一干二净。我至今还会唱“扬鞭那个一甩啪啪地响”。
很久以前,银幕上比较冷清。我看了很多的“新闻简报”,看了很多的尊敬的西哈努克亲王和莫尼克公主。有一天,斗胆混进千头攒动的上海纺织工学院的礼堂,看了一场屏幕复制片《智取威虎山》。银幕上有着网纹,据说是从电视上拍下来的,其工艺颇似今日盗版的枪片。比较起来,我还是喜欢阿尔巴尼亚的影片。“兴高采烈的小松树啊,大雪染白了你的睫毛” 。读起来有一点现代派的感觉。
我要是说,那些电影是自从电影诞生以来最拙劣的影片,大概是不会错的。问题在于它也曾尽领风骚,票房超过今天的任何大片。在当时,没有看过这些影片的城市人,几乎是没有的。它已经不再是影片,而是某某路线的伟大胜利和一堂最生动的阶级教育课。很好的演员、很聪明的编剧或很有才能的导演们制作了这些电影,虽然那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好的东西,他们却竭力要将它做得好一点。比如我听到过一则轶事,拍《白毛女》时,拍到“太阳出来了”一场戏,美工无论如何努力,都没法将那个最要紧的太阳做好,如果红了它就不亮,如果亮了就不红。而当时的人们知道,红太阳一定是又红又亮的。据说为此还请来了著名的工人出身的电光源专家。专家说,自然中的光谱就是这样。不知最后是怎么解决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