很多时候,我很努力地去回想罗的脸。但是始终拼凑不出他的样子。是怎样的眼,怎样的嘴,怎样的脸的轮廓。这些于我来讲,都在逐渐淡化。模糊。能依稀想起的只有黑色的风衣、用的NOKIA手机、NIKON的数码相机。时间可以带走一切,不留任何痕迹,即使当初是如何的自以为深刻和用力的记住。而在再回想的时候,只由得一些实物来拼凑一些记忆的碎片。而我,除了自己电脑里一直保留的近乎百封的邮件,还有书架上的一只木制小马,可以用来证明着确有这个人出现外,已经找不出任何有关于他曾经停留在我最初的岁月里的痕迹。他已经逐渐成为我记忆里的一抹尘沙。它一直堆积着,逐渐厚重,而我不敢去弹抚。深怕一旦触及,便烟飞灰灭。虽然在一些时候,我会把小马放在手心里,轻轻地抚摩,感受木头的棱角、红的底色,有手描的细致花纹,却始终保持静默,不与任何人提及。沉默,亦只是一种守节的方式。
我曾想要去找罗。罗的信。一直存留着,却始终没有再去打开来看过。很久前的一个晚上,我一封封地阅读。重新看他的信的时候,开始懂得他的小心翼翼和谨慎。我们相见。他始终保持着一种风范和适当的距离。因着珍爱。竭力护着升腾在他内心的深处于繁杂世界中的一方净土,想他眼里的这个孩子,依旧如洁白雪山上的雪莲,保持着如初的纯净和赤子的感情。罗说,如果可能,应该把你流放到偏远山区,青山绿水还有闭塞的交通把你给保护起来,远离尘世那些藏在霓虹灯中各色的诱惑。
是一种遥远深刻的寄托。远远地看着,只要你在那便是好的。
这也是后来才懂得的。
他是个工程师,比我年长许多。任一家跨国公司的市场总监。这也是很久
我们用文字进行交流,含蓄却亲切,表达些无法言语的东西。也可以以直接的方式述说,直指本质,或者心灵的深处,有思想或精神上潜在的默契。所以一直用EAMIL.最原始的方式用最迅速的速度传递。没有其他联系方式,也许不为人理解,在这么个时代里。
有一段时间里,我们频繁地通信。谈我在的城市,谈西湖的三潭映月,谈他忙碌的生活和过去的学生生涯。一半现实,一半梦想,但是平淡寂静。
也有一些日子里,没有任何交谈。那是种突然消失的感觉。
罗给我寄过一只木制的小马。红的底色,有手描的细致花纹。他说,礼物一直在包里,辗转着没有寄出。虽然不起眼,却是自己中意的。在一些时候,我会把小马放在手心里,轻轻地抚摩,感受木头的棱角。这是容易产生错觉的季节。太多只限于网络的交流,让我对它产生了怀疑。感觉不到任何存在的气息。有一些东西在手里,心里会实在些。
他来看我。这也是彼此唯一的见面。
罗身上兼具知识性和商业性。穿一件黑色的风衣,人很清瘦。干净的脸庞上有明朗的眼神。所以,吃饭的时候,发现他脸上不经意流露出略带孩子气的神情时,笑了。
那是个深秋的夜晚,夜风吹来有点冷。我和他沿着西湖一直走。去找三潭映月。我问他,为什么这么想看。他笑着说,那是孩时就有但一直未圆的梦。这应该是种倔强的坚持,只为了最初完美的想象。我说,我想起了《二泉映月》,很美,象清凉的水滴,一点一点地坠落在心里。
我想我是个逊色的导游。我们走错了路,在路边的站点上打量车牌,发现无处可去。于是原路返回,在西湖边的石椅上坐下。聊天。
罗谈起他现在的状况。仍然孤身一人,忙于奔波,一年几乎住在酒店里。有时候会寂寞。虽然不知道追寻的生活在何处,但是仍不断的前行。谈起乡村的生活。懒洋洋地晒太阳,去田野散步,看纯蓝的天空和湖水,大片开出的美丽油菜花。很平静悠闲,但是有点遥远,罗对我说。只是想看看你,但并不想走进你的生活。
一个人的生活。孤独象空气一样无从逃避。有挑剔的品位,然而自己的性格不肯轻易地尝试。
而我,因为天性中脆弱而温情的成分,一直以低调淡然的姿态出现。会压抑自己的心情。找不到安全感。容易对自己和别人灰心。没有坚持的理由就会放弃。但在这么个寒冷的季节里,想被人呵护的幸福和自己纯粹付出的快乐。
很久后,看到《芬芳的三十七度二》。故事的结局。
芬芳在机场里等候她美国男友。她迎来的不是男友米奇,而是该航班失事的消息。接下来的两天,机场的答复都是无可奉告。第三天,芬芳心如灰死时,她接到一条消息,航班上根本不存在叫米奇的人。他在哪里?航班起飞前的四十分钟,他给她发了“AT THE AIRPORT”的EMAIL,问她是否可以接受两个人的生活。他来了。他来了?芬芳寻找的时候,发现他真的消失了。一切关于他的数字,号码,地址,所有的都和这个叫米奇的男人再也无联系。
罗给我发最后一封信后,便消失了。如同故事里的结局。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。在哪里。做些什么。是否好。无从联系。无从寻找。
有时候,我总觉得自己沉默的性情并不是别人可以理解或者接受的,所以一直以来不奢望忽然出现一个人,以无限耐心来包容我,倾听与他无关的述说。不相信永恒,但害怕这种突然消失。
很多年以后,偶然想及。此时亦已成此可以担当且出落的女子。这女子,是否又与他彼时期盼的一样。而他,又是否会在某个夜里想及这个他曾希望去珍爱的女子。终究未果。我们在某时刻相遇。相遇是姿势,聚散也是,离别也是,升华与沉沦都是。到了所有一切都离异了,即使怀念,也只剩得一种空洞寂寞的姿势。